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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像 执念 16

Chapter 16

他们相遇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，微风阵阵，蝉鸣切切。刘也坐在树下的长椅上，只能勉强把脸躲在树荫里，一袭白衣几乎都落在阳光下，明晃晃惹的他眼睛生疼。

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。他的目标就住在这个小区中。此时他正认真的盯着路口，一面等待开车回家的目标，一面在心中千百遍的模拟着刺杀的流程。

不可避免的，他感到十分紧张。尽管坐在阳光下，他的指尖依旧冰冷，脸上也泛起一阵不自然的惨白。他搓了搓手，发觉并没有什么帮助后无奈的叹了口气，继续望着眼前交错的车流。

“你…叫什么名字？”他听见身后的声音，便转过身，看向自己的身后。

他身后站着一个小孩。明明比自己高了半头，看面孔却还带着几分稚嫩。不知是胆怯还是羞涩，他在刘也面前有些拘束的搅弄着手指，期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躲闪。

“刘也。”刘也笑了笑，看着他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篮球服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篮球上。

“要一起吗？”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篮球，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发出了邀请。

“我不会。”刘也眼带歉意。

“我可以教你。”男孩绕到他身前。

刘也摇了摇头，目光绕过了男孩，落在了不远处的街口，“我要等人，不能离开。”

“要等很久吗？”男孩歪了歪头。

见刘也摇头，男孩在他身边坐下，“那我陪你聊聊天吧。”

惊讶于男孩的自来熟，刘也好奇的转头望着他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我叫任豪。”男孩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。

刘也被他的笑晃了心神，差一点错过自己的目标。

“我得走了。”见自己的目标将车停在路边，刘也匆忙起身，想要赶在他没有下车之前结束自己的任务，以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。

“刘也，”不料身后的男孩突然拉住了自己，刘也转过头，看着身后的任豪，“你还会来吗？”

“会的。”一心想着脱身的刘也随口应了一声，甩开了任豪的手。再回头的时候，他的目标已经下了车，他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机会。

刘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。他正要跟上前去，就听到任豪惊喜的呼声，“爸爸！”

刘也愣了愣，回头就见任豪跑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，扑到那人的怀里。看着那人附在任豪头顶的大手，刘也眼中酸涩，回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，羡慕与委屈交错在一起，让他一时竟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因何想要落泪。他站在原地挣扎了半天才打消了放弃任务的念头，捏了捏拳头，走上前去。

“那会儿你在想什么？”焉栩嘉出声打断。

刘也笑了笑，在一片黑暗中，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了赵让身上。“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我做出了此生最后悔的决定。”

“决定要杀人？”何洛洛的声音响起。

刘也摇了摇头，也不在乎众人是否看得到，继续讲他的故事。

“任豪。”刘也见两人将要离开，慌忙小跑了两步凑上前去，紧张的开口，“我可以…跟你回家吗？”

“我想上厕所。”对上任豪疑惑的目光，刘也胡乱撒了个谎。

“那你要等的人怎么办？”任豪四处张望了一周。

“我刚才是看错了。”刘也俏皮的笑了笑，“我已经等了很久，他可能不会来了。”

“哦哦。”任豪抬头看了一眼他爸爸，见他没什么意见便欢快的开了口，“那好啊，正好我可以教你打球。” 

“嗯。”刘也笑的眉眼弯弯，乖巧的走到目标面前，“叔叔好，我叫刘也。”

那人笑了笑，也将手附在刘也头上摸了摸，没有没有注意到刘也眼中复杂的眼神，便带着他们一起回家了。

“然后呢？”周震南见刘也的声音顿住，忍不住开口催促。

“我其实不该跟他们回家的。”刘也叹了口气，“若是我暂且放弃再寻机会的话，恐怕也不会为任豪带来这么大的伤害。”

“再然后的事，就不是那么好描述了。”刘也叹了口气，“简而言之就是我趁着任豪回房间换衣服的间隙，杀了他父亲，还有试图报警的母亲。”

“按理说任豪也是该死的，而且我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。”刘也双手抱在胸前，闭着眼睛继续回忆，“只是还没等我去他的房间寻他，他便推门而入，看到了他满身鲜血的父母，和站在他们中间的我。”

在一阵惊叫声中，任豪瘫软在地。他手脚并用的爬到他父母身边，徒劳无力的呼喊了半晌后，转身望着身后的刘也，“你把他们怎么了！”

“他们已经死了。”刘也抖着手，强做冷静的开口陈述。第一次杀人的刘也此刻的慌张其实不比任豪少上几分，他看着瘫坐在自己脚边慌乱着试图补救的任豪，莫名的竟然有些羡慕他，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慌张。

而他却不能。在家族受训期间，若是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慌张，或者别的什么消极情绪，都会不可避免的迎来一顿暴打。时间久了，他也学会将自己的情绪通通藏在一张冷脸背后。

时至今日，他再试图表现出恐惧或是慌张时，总会觉得自己矫情又做作，随后便在深深的自我厌恶中将情绪越藏越深，逐渐堵死了情绪宣泄的所有出口，任由自己成为文叔手中一把冷冰冰、没有情感的工具。

因此，他看着地上的任豪，意外的看到了几分昔日自己的影子，心中也平添了几分怜惜。他手中的匕首握了握，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刺下去。

“你想死吗？”他问他。

任豪呆愣了片刻后，连连摇头。

“不想死就站起来，跟我走。”

见任豪起身，刘也随手抓起一件干净的外套藏起身上的血迹，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，带着任豪一起回到家族中。

“这就完了？”夏之光疑惑的声音响起。

“要是就在这画上句点倒也不错，”刘也说道，“只是到这为止都只能算是个开始。后面发生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夜里的噩梦，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从其中彻底摆脱出来。”

“对于我是如此，对于任豪，恐怕也是如此。”

回家后，刘也将失魂落魄的任豪随手关进一个不常用的房间里，自己先去文叔身边回报。待到傍晚时分，他才处理完手边的琐事，自己也从初次杀人的慌乱中平复了下来。眼见着天色一刻黑过一刻，他才想起来任豪还被他关在地下室里，便匆忙带着晚饭，前去探查任豪的状态。

他把任豪带回家确实只是一时冲动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任豪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自己还自身难保的情况下，安顿好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孩子。他在房间门口站了片刻后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任豪关进了审讯间里。他无奈的摇了摇头，埋怨自己也是一时心急，只想着赶紧去汇报，竟然把人安顿在一个这样可怕的地方。

他安静的站了一会儿，推开门，向房间里张望。

“任豪？”他看见任豪蜷着身背对自己躺在墙角，便放下手中的晚饭走上前去。

“吃点东西吧。”他蹲下身拍了拍任豪，见他没有动，有些紧张的强行把他翻了过来。

明明没有受伤的。刘也紧张的探查了一番，也确实没有发现异样。他困惑着再回头时，正对上任豪明亮的，夹杂着愤怒的双眸。

“任…豪…”他话还没说完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顶上了自己后腰。还没来得及查转身查看便在一阵猛烈的电流中失去了意识，颓然跌落在任豪身旁。